In Jakku/钢琴家没有假期

写的太棒了!

各种穿马路:

原梗和知识产权是这位神仙的:


https://holdinghisleash.lofter.com/post/1e4c9f47_1240dbdb


#gingerpilot


已完。部分内容微调,前文隐藏。以下全文。


In Jakku/钢琴家没有假期


 


“这事要说起来,真不能怪我,全怪拉赫玛尼诺夫。”波咽下一口酒,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哦?拉赫玛尼诺夫?那个拉赫玛尼诺夫?”蕾伊瞪着他。


“没错,就是那个拉赫玛尼诺夫。”波说。


“他死了。小一百年。”蕾伊说。


“他留下了俄罗斯宝贵的财富。”


“哦,好吧。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罗斯费劲地爬上高脚椅。“关系还很大。”


“有人知道我的小秘密哦。”波说。


“别告诉我。我不关心。”芬恩迅速挪到吧台另一边。“一点也不关心。”


“你们讲话能不能火速进入重点?”蕾伊敲了敲桌子。


“明天晚上我得请假。”波说。


蕾伊深吸一口气,嘴里不祥地嘶嘶声。


波殷勤地把自己的酒给她渡上半杯。“再来点。”


“你—要—不—要—再—给—我—说——遍”蕾伊说。


“我明天晚上要请假。我有事。”波说。“非常重要。”


“有什么事情比我们的演出还重要?”


“这取决于你提问的对象——如果你记性够好的话,凯洛伦跑路的时候已经有过一个理由了。”罗丝说,“这次不过是换成了拉赫玛尼诺夫而已。”


“所以到底关拉赫玛尼诺夫什么事!”蕾伊气急败坏地说。


“明天晚上的贾库音乐厅的演奏会曲目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三协奏曲。你没注意满大街贴的海报?”罗斯说。


“那又怎么样?”


“那钢琴师是他的男朋友。”罗斯说。


“噢噢噢噢噢噢噢”芬恩在吧台另一边发出哀号。


“准确地说,那是他新交的男朋友。所以他不算背着你谈了男朋友,别难过了。”罗斯冲芬恩喊。


芬恩冲她挤了个悲伤脸。


“你怎么知道?”波说,“我们早上才确定关系,你这样我有点害怕。你知道窃听和跟踪是法律所不允许的,对吧。”


罗斯冲他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要为了拉赫玛尼诺夫放弃我们筹备了三个月的首演,就因为你新交的男朋友要演奏那该死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协奏曲?”蕾伊说。


“他也没有办法,谁都知道拉三更加难一些,可是他父亲是演奏拉二成名的,所以他也没得选。”波甜甜地说。


“我问的是这个吗?” 蕾伊追问。


“不是这个吗?他是个姜黄色头发的小伙子。三岁开始练钢琴和小提琴,最喜欢的音乐家是巴赫,博士毕业论文主攻方向是对位法研究。”波简直就要陶醉在他男朋友的简历里。


“那我们怎么办?”蕾伊直接绕过波,向罗斯求助。


 “我会托他给你们搞到票的。”波许诺到。


“我一点也不期待。”芬恩遥远地冲他们喊,“不要留我的票。”


“什么话啊,绝对不会缺了你。“


 “延期吧。”罗斯说,“反正也没有几个人来听。”


确切的说,还是有几个人来听的,不然这个名为“原力觉醒”的小地下乐队也不能挨过第三年,直到他们的键盘手本索罗突然背信弃义,在一个宿醉的清晨向他们宣布,“我要去solo了。”


当时原力觉醒全员的想法是,“别了吧,你那个跟踩油门似的破嗓子还是算了吧。”


结果蕾伊在八个月后突然收到了本寄来的专辑,他在快递单上草草解释,没有给所有人寄是因为他恨他们所有人除了她,而罗斯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八成是没钱灌太多的唱片。”


出于对前队友的人道主义的友谊,他们在收到快递的当天晚上齐聚芬恩的小公寓(完全无视户主本人的强力拒绝,“No!!!!!!!!!!!!!!!!!”),专程为已经改名叫凯洛伦的本索罗开了一瓶便宜威士忌。


在满屋子都是劣质威士忌的汽油味儿中,一个警官敲响了芬恩家的门,“能不能让你们家的猫别再抓玻璃了?”


这口憋屈的气深埋在蕾伊年轻的心中,每每想起来都要挥舞话筒架打人。有几次被卢克看到了,痛斥他们“对音乐没有起码的敬畏之心!”


卢克也是一代神人,和本索罗还是一家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听凯洛伦的第一张专辑,原力觉醒乐队经常在练习后激烈讨论这个问题。没人敢去问他。卢克脾气可坏可坏了。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


“所以你最好给我讲明白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垃圾通道掼出去。”蕾伊气愤地说。


“都是拉赫玛尼诺夫的错啊!”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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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玛尼诺夫是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钢琴家,因而不能是赫克斯最喜欢的钢琴家。


他宁愿去演奏肖邦,李斯特和勃拉姆斯,就连莫扎特也可以接受,但斯诺克偏偏选择了拉赫玛尼诺夫。


三十年前,钢琴家布伦多尔.赫克斯用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成就了自己,也捧红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指挥斯诺克。


三十年后,指挥家斯诺克一口咬定——“必须是拉赫玛尼诺夫,必须是第三协奏曲,不然你就给我滚蛋,渣滓,反正钢琴演奏家满地都是。”


所以如果这个故事换作赫克斯的来讲,那么将会是——这都是巴赫的错!


因为十七世纪没有现代钢琴。而二十一世纪没有哪个钢琴家靠弹羽管键琴和RCA签约。


所以好吧。拉赫玛尼诺夫。必须忍着童年的恶心与不适而演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热爱回忆过去和思念故土的拉赫玛尼诺夫。对未来怀抱憧憬又永远被大浪迎头拍上的拉赫玛尼诺夫。大开大合整场下来像铲了十吨煤的拉赫玛尼诺夫。


让钢琴家没有假期的拉赫玛尼诺夫。


一个月的排练和三个月的巡演中,年轻(而正在成名)的钢琴家阿米蒂奇赫克斯听到最多的话不是“bravo”“您弹得真好”和“您超越了你的父亲!”,而是——观众的声音他根本听不见,一结束他就被斯诺克拽进休息室——“再快一点”、“不要错音”、“不许顶嘴,你以为你是霍洛维茨吗?”


之后在贾库,他终于从法斯玛那里抢来了手机,艰难地连上了wifi。


在看到评论之前,他先看到了斯诺克的专访。


“他不像他父亲那样有天赋。”斯诺克在油管上说,“这是个错误。”


所以所有的委曲求全和虚与委蛇都是白费劲。


“这还不算太糟。“法斯玛镇定地说:“他在Gramophone*上挖苦拜伦贾尼斯*是三十八流钢琴家,公关部至今还在处理拜伦粉丝给他写的恐吓信。”


“闭嘴。那个时候拜伦已经成名了。”赫克斯恶声恶气地说。“我永远也不可能成名了!用不着你劝我。”


“那我走了。”法斯玛平静地说。


“不行,你给我回来。坐在这里。”


“……”


“再给我说说斯诺克和拜伦贾尼斯,我去找瓶酒。”赫克斯打开冰箱,“该死,我的冰箱里只有蔬菜汁。”


“你可以叫客房服务。”


“没戏。”赫克斯忧郁的看着蔬菜汁,“斯诺克禁止他们给我送酒。酒店的这群人可真听他的话啊。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洗澡的时间超过了一刻钟,居然有人给我打电话,‘您好,先生,您的洗澡时间已经超过了斯诺克先生规定的时间,过多的水蒸气会让您脑子进水,请您抓紧时间,我们将在五秒钟内停水。’”


“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水就停了。我要杀了他。我真的要杀了他。”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赫克斯一头撞上冰箱把手。“你去接。”他嘶嘶地说。


法斯玛一头雾水地接起电话。


“您好,赫克斯先生。您与同事的谈话时间已超过了斯诺克先生规定的时间,鉴于您已经弹得像坨屎了,居然还有时间和同事聊天,不如滚回老家找您的母亲吧。”电话里,客房服务小姐温柔地说,“以上是斯诺克先生给您的留言。”


“我说吧。”赫克斯痛苦地说。“我要去练琴了。“


“现在是半夜两点?”


“不然你再打一次客房服务感受一下。”


“好吧。”法斯玛说,“你知道原则上来说我是斯诺克的雇员,所以不能对你表达太多同情,对吧。”


“我本来也没指望。”赫克斯穿上外套。


“我给你叫个车。”法斯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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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搞错?????”赫克斯深吸一口气。


“没有没有。”波达梅龙满面堆笑。“是我是我。您的驾驶员波达梅龙,是我接的单。”


“谁他妈会开着地盘这么低的摩托车接Uber单啊???”


“嘘,别这么大声。会被罚款的。”波说。”我们这审核比较松。而且,大半夜除了我和我的BB8,谁还会接单啊。”


“我要投诉你。”赫克斯说。然后他想起来,手机他还给法斯玛了。


“不要这样嘛,这位乘客。“波嬉皮笑脸地说,“就这么小小一程路,我载你过去好了。很快的,比关在铁箱子里愉快多了。来,让我们深呼吸,告诉我,你有没有感受到夜的馨香。”


“我闻到了一股垃圾味。”赫克斯说。


“这样啊。”波掏出一个颜色可疑的头盔,“你戴这个。”


“太好了,现在是汗臭味了。”赫克斯瓮声瓮气地说。


“走了走了。”波挥了挥手臂,“速度快的话你可以抱紧我的腰,你这样可爱的小伙子,我一点也不介意。”


小破车突突地颠起来。


“我—他—妈—介—意”赫克斯在温暖的夜风里大声喊,“你给我停下。马上。火速。”


“啊?这么快就到了?”波猛一回头,头盔撞在赫克斯的鼻梁上。


“啊!”赫克斯捂着鼻子从车上跨下来。“你,给我下来。”


“?”


“算了。”赫克斯摘下头盔,响亮了呲了一声。“你往后坐。再后。再后。好了。”


“啊哦!!!!!!!!“波坐在赫克斯刚刚坐的地方,“我忘记了!这里有根弹簧断掉了。”


“我真的要投诉你。”


“不要这样嘛!我请你喝一杯。”


“去你的!我不喝酒!我要投诉你!!!”


一刻钟后,波戳了戳赫克斯,后者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长岛冰茶啊。”一个路过的服务生冲波翻了个白眼。


“怪我咯。”波摊了摊手,“我想阻止他来着。”


“你阻止了吗?”


“我哪知道他打人劲这么大?”波抓了抓脑袋,开始上下摸索自己有没有余钱结账。


 


等到法斯玛一觉睡起来,打开手机准备看一眼当天的新闻,发现那个可怜的Uber行程只扣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钱。


“咦?贾库打车这么便宜?”


当她扪心自问,由此类推此前自己是否给大巴公司付了太高的租车费时,赫克斯正在梦中一个激猛翻身,像失控吊塔从高空摔下一整袋水泥般把大腿摔向波的肚子。


“我觉得我的阑尾现在被挤到嗓子眼了。”晚一些时候,波这么跟跑来蹭早午饭的芬恩抱怨。


“我一点也不想听到细节。“芬恩大声嚷嚷。“听说你昨天把酒钱记在我账上了。”


“当然。这可是你的乘客。你喝醉了,所以我替你去了。”波理所当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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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一开始他们在同一个酒吧喝酒——第三十五次即兴庆祝原力觉醒即将复出暨“凯洛伦是个屁没有他我们更行”。


喝到嗨时,芬恩稀里糊涂的举起手机,那会儿法斯玛正给赫克斯叫车。


“不知道为什么哦,”他对罗斯真情告白,”我有一种冲动,好想载着这人冲出金门大桥和她同归于尽。“


“嘿!想搭便车吗!“罗斯倒举一只空酒瓶。


结果等波发现的时候,这单已经被他们接下了,并且超出了取消时间。打电话过去时法斯玛没有接,就连蕾伊也莫名其妙开始庆祝“加利福利亚万岁!”


 


“所以你没有开着我的车冲进旧金山湾。”芬恩不好意思地说。


“废话。你看我这张脸像是因为上了头条而高****潮的样子吗?“波说。“至于你的车,昨天晚上你把它停在哪里,今天它就还在那里。除非有人想偷你的破车。”


芬恩立刻上前热烈拥抱他。


抱完之后,“可是,哥们,那你开的什么车。”


“当然是我的BB8,不然呢?”


“好吧。可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乘客带回你家。”


波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耙了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看上他了??”芬恩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是对的事情!“波说。“他要投诉你!我请他喝酒让他不要投诉你!谁知道半杯长岛冰茶他就倒下?难道我还能半夜把他扔在音乐厅门口?还是我该先投诉长岛冰茶根本没有茶???”


“好吧。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就是这样。”波指了指敞开的卧室门,“我趁他没有醒把你叫来,我严重怀疑等他醒了会投诉我们。绝对会投诉我们。反正他都会投诉我们,昨天晚上我就应该帮你取消订单。你这个月被投诉多少次了?”


“四次。”芬恩垂头丧气,“不过有一次是因为蕾伊打电话说我要是再不去排练就把我揍到河外星系。”


“所以你一个路痴为什么要去当uber司机。”


“因为我穷。算了这个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底怎么办?这份工作再丢我就只能在你家讨饭了!”


“你现在就在我家讨饭,哥们。给你松饼,虽然有点焦。听着,我们需要一个脑子清醒的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着罗斯推门进来了。“我听说你们需要我。”


“这个破公寓隔音太差了,居然还要涨价。“


“有人偏要把窗户也大敞着。”罗斯冷淡的说,她装作很嫌弃的样子却一屁股坐在了两位先生中间的沙发座上,“有咖啡吗。给我倒一杯。然后再和我谈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结果等她喝上咖啡她就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你能不能买点像样的咖啡豆?你都用牛屎冲咖啡吗?”她大声抱怨,是这个月第二十三次了,今天是本月的二十四号。


“叫她来真管用啊。”芬恩垂头丧气地说。


 


半个小时后赫克斯终于醒了。他站在波的起居室里喝咖啡壶的最后一杯咖啡。瞬间被奴役的芬恩和波缩在沙发的一角,满油管为他搜索关于他自己或斯诺克的新闻。


“斯诺克有twitter吗。”罗斯问。


“搜至高领袖。头像最丑的那个就是他。”赫克斯冲着咖啡杯呕了一口,“这是什么?馊了的面包汤吗?”


“有了有了。他早上确实发了一条。”


“给我。”赫克斯劈手把手机抢过来,他的手脚确实很快了。如果他想的话,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家务好手。但是他不想。


“我他妈——“他顿住了。


“我觉得他不该看。”罗斯冲波与芬恩说。他们俩在她的指导下也顺利地找到了斯诺克的主页。


“呃。”波满怀抱歉的说。“他说的蠢蛋不会是你吧。”


赫克斯从手机屏上抬起头瞪着他。


“所以你是个钢琴家?”


赫克斯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嫌恶的神色,但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


“就因为你没有九点钟去排练,他就要换人?”


赫克斯看起来像在咬自己的后槽牙。


“不是吧。这也太苛刻了。”


虽然苛刻一词刺伤了他,但这可以忍。


 “你老板看起来是一个凶凶的,每天都板着一场臭脸的秃头老年。”


可以忍,他不在乎这个。


“感觉他是那种完全捧不红小提琴首席也不在乎钢琴家的指挥。”


可以忍,他习惯了。


“虽然长得够难看但是海报上自己一定要占大头。”


可以忍,他看多了。


“然后把票卖不出去的原因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可以忍,完全可以忍。


“你跟着他没有前途啦!”波不负责任的断言。


“你他妈说没有前途?”赫克斯突然咆哮起来,“用得着你来和我说没有前途?从三岁开始,还有什么人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不然还能是什么?是我的漏音没有我父亲多吗?是我太过于年轻不懂那些老东西的乡愁与浪漫吗??是我的华彩部分不够添油加醋?面部表情不够丰富?还是我的姜黄色的头发太过于大河之舞??”


“那你真是好艰难哦。“沙发上的三人露出同情的眼神。


但赫克斯知道,和生活在这种低矮小客厅的人诉说演奏家的痛苦如同让安娜卡列尼娜和荒野猎人跳舞,他们是不能明白的。


时间不能倒流。猴子不能抓住月亮。赫克斯不能成为超越他父亲的完美演奏家。


“我他妈受够了。我要投诉你们。”他颓然地垂下头,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


“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投诉我们啊?”芬恩一头雾水“啊!”


罗斯和波各自用左右手肘捅了他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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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法斯玛通过uber客服找到芬恩时,赫克斯已经坐着波达梅龙的BB8迈向了人生的新纪元。


芬恩哆嗦着把手机扔给罗斯,“你来接,我太害怕了,总觉得这人要开着车冲出金门大桥和我同归于尽。”


罗斯冲他撇了撇嘴,但还是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


“她警告我们赶紧把赫克斯还回去。”她按住手机话筒,“不然后果自负。”


“能有什么后果?”


“她没细说,我怎么知道。”


“那怎么办。”


罗斯想了一想。“好办。”她说,松开话筒,“你们的钢琴师在我们手里,想要他活命的话拿一百万美刀来赎他。”


说着,她把电话挂了。


“你疯了吗?”芬恩难以置信地问她。


“难道他们还真的会赎他不成?”


芬恩想起了斯诺克的twitter头像和对赫克斯的解雇宣言——“会弹琴的钢琴家如海滩上的沙子,我现在就有更好的人选”。


 


赫克斯最让人倾佩的一点是,无论如何挫败,都能立刻调整好状态,就这一点上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职业人。


无论做什么职业,演奏家也好运动员也罢。要是真的害怕失败被人摔在墙上,就不可能再次抬起右腿走进下一个的烂泥塘。


波眼睁睁地看着赫克斯从垃圾桶和水槽边站起来,断定这人一定能统治世界,而且会在统治世界的第一时间消灭所有交响乐团和网约车公司。


这其实有些颠覆波的感官认识,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不然也不可能突然从一个不卖座的民谣歌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更不卖座的乐队吉他手。


他快速检阅自己短暂的人生阅历,确信任何著名创作中都没一个红发男孩最后能成为邪恶大boss——那通常都是他们黑发的特权,红发男孩的标志性特质则是弱小、尴尬且无助。


这就有些意思了不是吗。这意味着波达梅龙在目睹赫克斯创造历史。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和一个搞严肃音乐的挨得这么近,蕾伊在城里的大学主修法律,辅修妇女运动史研究;罗斯是个管道工;芬恩最新的一份工作我们已经知道了;而凯洛伦至始至终没有告诉过他们他到底主业是干什么的——他是个富二代但和家里决裂了,尤其和卢克关系恶劣,成天欺负路边的小孩儿肯定不能算是一种正经职业,所以,雷达技师已经是所有猜测中他们对他最大的尊重了。


晚一点的时候波会试探性地问问赫克斯要不要来他们的乐队当一会儿兼职键盘手,而赫克斯会露出他的母亲被侮辱的神情要波和他的电子钢琴滚远一点。


 


波在这天的剩下时间里开车带着赫克斯在城里逛了逛,因为他俩都没有什么正事好干。波的心里有了新的盘算,所以严格说这也不算很没有目的性。


当然这趟行程听着还是相当浪漫,甚至有那么一点像格里高利派克载着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日——赫克斯一直在抱怨后座那根硌屁股的弹簧,波让他坐在前面。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也不太安全,因为赫克斯个头太高且他坚决不同意低下自己不屈的头颅,波严重怀疑这位能够驾驭88个琴键的新手司机会把他们开进哪家店的橱窗里。


所以——“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波这么说——“越过我的脑袋你可以更加专心地看风景”——并十分没有节操地自认其矮。


他们先去了几个贾库的著名景点,但赫克斯分明对冰淇淋车更感兴趣。换了位置后他一路都没说什么话,从后视镜里波可以看见他紧拧在一起的眉毛特别像个SNL里面的那个谁,反正又严肃又滑稽又好笑。


赫克斯的双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腿侧,痉挛般地握成一个半球形并时不时地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什么。”波问。


“背谱。”赫克斯回答。又像被人看穿似的飞快把双手握成拳,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那么一会儿波甚至觉得自己也要撑不下去了,他努力向赫克斯提问,赫克斯的每一次回答都简短而尖锐,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竞争年度最不受人喜欢的人。


波觉得赫克斯有点可怜。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赫克斯一定是那种不希望别人可怜他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地在厨房里发号施令,要求他们给他“找点乐子不然就告他们绑架”


而这天早上,就在赫克斯用大腿攻击把波活生生吓醒的之前,波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赫克斯甚至比醒着更加烦人,像一团即将雾化的红颜色,又将烧到天际。
他喋喋不休,他不依不饶,他没完没了,他索求无度。他在波的梦里一遍又一遍的痛骂拉赫玛尼诺夫、布伦什么什么玩意和后来终于搞清楚名字的斯诺克,完整重现了波把他从酒吧里背出来时他所说过的酒话。


所以,这个年轻的、体面的、板着脸正在吃第三只冰淇凌的钢琴家,其实很会说脏话。波叼着冰棍棒子这么思忖。


换个理解方式也能说是可爱了。


“干嘛。”赫克斯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不干嘛。”波缩了缩肩膀。“你还吃吗。我再给你买一根。”


“晚点。“赫克斯说。把黏糊糊的指尖往波身上揩了揩(波:?????),起身向“真实之口”走去。


“你当心被它咬掉手。”波在他身后喊。


过了一会儿赫克斯(更!)臭着脸回来了。


“为什么里面有个变态在搞cosplay?”


“是不是带了个黑头盔?“


“是啊。你认识?”


“你运气真好。”波把头盔扔给赫克斯,“那是我一个朋友的祖父,年轻时候据说是迷死人的大帅哥摇滚乐手,现在老年痴呆了,天天在那里开演唱会。”


突然他抓住赫克斯的手,你手还在吗?”


赫克斯触电一样甩开他。“就是他咬人手?”


波感到一丝丝挫败,不过,只有很小很小一点。


他耸了耸肩膀。“可不是。传说他年轻时和他师傅斗琴,结果把手斗骨折了,后来虽然医好了但留下了心理阴影,这辈子不能见到一切四肢健全的生物。”


“你们把这当成一个著名景点??”


波一脚踩上油门,“走了走了,又反正也不要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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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拉二和拉三有什么区别呢?


是铲五吨煤和铲十吨煤的区别。是拉赫玛尼诺夫在欢愉中思念和在悲伤中思念祖国的区别,是赫克斯和顶尖钢琴家的区别,是其实毫无区别。


在波向赫克斯提出那个荒谬的要求,也是赫克斯试着去理解斯坦威钢琴和雅马哈电钢琴的区别,和除了音乐厅的演奏会之外生活的时候,波心有余悸地给他点了干姜水,自己要了一瓶啤酒。


“要不要试着做我们的键盘手?我们之前的键盘手——算了,不说他。反正——你知道,不都是黑白键吗。”


赫克斯难以置信地盯着波(虽说看起来更像 “你为什么要侮辱我妈妈”,他确实不擅长表情管理),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荒谬。


怎么会有人把钢琴和电子琴混为一谈?他怕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种乐器叫手风琴,还有一种建筑物衍生品叫教堂管风琴。


最后他决定用一贯的简单方式回答波这个问题——奥卡姆剃刀原理是一条优秀的逻辑学原理,并适合解决世间万物一切难以解决的问题——他说,“你和你的电子钢琴最好给我滚远一点”


波哈哈大笑。“真无情。”


赫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怕是也不理解地下乐队的意义吧。”波说。”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叼着金汤匙出生的,不知道所谓的反抗也不能理解别人为什么反抗的人。”


“随便你怎么想。我要回去了。”赫克斯说。


“不是吧。不愿意给我们乐队当键盘手也不需要这么极端吧?你还回去做什么?那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波说


“虽然是这样。”赫克斯站在一盏聚光灯下,冷光打在他疲倦的脸上,睫毛落下长长的阴影,“我没兴趣给你解释。钢琴家没有假期。”他把口袋里最后一点零钱压在半杯干姜水下面。


他做得如此绝情,对人对己都不过如此,以至于再没人能指责他什么。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好也好坏也好,对他来说毫无区别,都得走完罢了。


赫克斯站在酒吧门口,听见波这么唱来着:


King Henry, King Henry, will you do onething for me?


Will you open my right side and find my baby


And find my baby


如果赫克斯曾经对古典音乐之外的其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的话,他就会知道,这首歌不老也不新潮,民谣是也。是波的老本行。


一定不是他一个人心怀阴影和音乐,也一定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成功与失败。五百英里远的偏航和六尺之下的坟墓,拉赫玛尼诺夫或是布伦多尔,成功或者不。


上帝啊。


赫克斯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他在这人唱完后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台上揪下来,面面相觑中双手依旧抖个不停,甚至之后被他推到墙上或者床上,一会儿被他夸眼睛好看一会儿又求他不要在高潮时还能这么严肃得可笑。


那可能是因为所有事情发生与否都没有区别。


而绝对不是因为波达梅龙唱歌好听。


 


法斯玛在赫克斯洗澡的当口坐在了波的沙发上。


芬恩给她开的门,然后被她吓尿了。后来他挤在楼上罗斯的小公寓里瑟瑟发抖,并坚持认为波会有生命危险。


实际上,法斯玛很淡定,就连看见赫克斯穿着没见过的衬衫也只是几不可察的挑了挑左边眉毛。


“你知道你看起来很像机器人吗?”波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没话找话。因为赫克斯穿走了他最后一件干净衬衫而只穿着背心,所以他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我不在乎。”法斯玛说。“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


“好吧。”波挠了挠头。


“理论上来说,你捡到失物时应该把他送还给我们,或者在原地等待。”法斯玛说,“我就不和你们细究那一百万了。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价。”


“什么一百万?”


“这不重要。重点在前半部分。”


“他是个人,不是个失物。”波不满地说。


与此同时,赫克斯拉开浴室的门。“你们说要另找人。”他穿上了法斯玛给他带来的新衬衫,格纹衫不适合他。


“斯诺克找了。”法斯玛平静地说。“你没来的那天早上弦乐部走了八个人,管乐部缺了一半,定音鼓递了三个月的假条理由是心脏病犯了。”


“难以致信。你居然这么受欢迎?”波大声喊道。


他们睡过了又怎么样,他就是感到很荒谬。


然后他听见罗斯和芬恩在楼上冲他喊话,”我们也这么觉得!”


赫克斯看起来想用肥皂塞住他的嘴。


“不是因为赫克斯。”法斯玛继续说,“是斯诺克叫来的那个人——他所谓的爱徒,反正就是类似的人物吧。但他俩关系也没有斯诺克以为的那么好,临近午饭的时候那家伙把斯诺克捅了,然后跑了。”


“啊?“


“这会儿他们已经连夜从德国请了一位年轻指挥家过来顶替斯诺克。不值一提。我们只要有赫克斯就够了。”


她说完了。


赫克斯的手又开始抖了。这会儿真的纯粹是激动的。他希望把法斯玛的话全部录下来,找顶级的唱片公司灌成高清的唱片,然后余生把自己锁在这间鸽子笼大小的屋子里,听到生命终结。


“走吧。”法斯玛说。“钢琴家没有假期。你该练习了。”


赫克斯清醒过来。


他们一起向门口走去。


但是波从沙发上跳起来。“ 等等等等。你不能就这么把他带走了。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后面半句他是对着赫克斯说的。扬言要投诉他们的赫克斯。被炒鱿鱼的赫克斯。连吃了三个冰淇淋的赫克斯。被爵爷撵得满场跑尖叫大得外面都能听见的赫克斯。拒绝他的赫克斯。把他从台上揪下来的赫克斯。依旧一脸不高兴的赫克斯。


赫克斯的脸上闪现出一种细微的困惑和不知所措。


“你?”他又想了想。


“记得来演奏会。”


 


end


 


 


1.Gramophone 音乐杂志《留声机》


2.拜伦贾尼斯  美国钢琴家,霍洛维茨弟子,擅长拉赫玛尼诺夫和普罗科耶夫作品


歌是醉乡民谣里奥斯卡的歌,我觉得唱得是主人公的怀才不遇。其实本来想用那首把他爹唱尿了的。
标题也是个neta


谢谢cookie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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